武汉过早路线：粮道街到山海关路的碳水炸弹

武汉过早路线：粮道街到山海关路的碳水炸弹

清晨六点半，我站在粮道街口，整条街正被热腾腾的蒸汽笼罩。炸面窝的油锅滋滋作响，豆皮师傅用铜铲划开蛋液的脆响像某种晨间仪式的前奏。武汉人把吃早餐称为"过早"，这个"过"字用得极妙——既像是度过某个庄重时刻，又带着行云流水般的日常诗意。

粮道街的赵师傅油饼包烧麦门前已排起蜿蜒的队伍。穿睡衣的爹爹婆婆拎着不锈钢饭盒，与背着相机的游客奇妙地共存于同一时空。当金黄酥脆的油饼裹住晶莹剔透的烧麦递到我手中时，滚烫的猪油香混着黑胡椒的辛辣瞬间冲进鼻腔。咬破酥壳的刹那，糯米与香菇丁在齿间缠绵，油汁顺着虎口流到腕骨，连忙用舌头去接，烫得倒吸凉气却舍不得松口。隔壁桌的老武汉人笑着递来纸巾："慢点吃，又冇得人抢。"

转战蓝精灵饺子馆时，绿豆汤的清凉尚在喉间徘徊，眼前又出现绿莹莹的韭菜饺子。老板娘用长竹筷从沸水里捞起元宝状的饺子，甩三下沥干水分："我们屋里的饺子皮比别个厚三毫，要的就是这个嚼劲。"果然，面皮在齿间弹跳时能尝到阳光晒透的小麦香，韭菜与虾仁的鲜甜被牢牢锁住。穿校服的中学生边吃边背英语单词，油星子溅在课本上也不在意。

穿过得胜桥胡同往胭脂路走时，巷子里的石库门老房子窗台上晾着腊鱼。有位婆婆支着煤炉煎糯米鸡，枯瘦的手腕翻动铁勺竟有舞蹈般的韵律。糯米鸡在油锅里膨胀成金黄云朵，外层米粒脆如琥珀，内里却裹着软糯的莲藕丁。婆婆用武汉话念叨："从前这里都是早码头，扛包的工人要吃饱才有力气。"她布满老人斑的手递来糯米鸡时，我触到了她指节上经年累月被油星烫出的茧子。

走到山海关路时已近九点，汽水包子的蒸笼正腾起蘑菇云般的白雾。老板掀开笼盖的瞬间，四十只包子齐齐露出菊花状的皱褶。"我们屋里的汽水包子，面发得能听见呼吸声。"他说的不假，咬开包子皮时确实听到"嗤"的轻响，滚烫的汤汁在口腔里炸开，肉馅里竟藏着脆嫩的荸荠粒。配上一碗糊米酒，醪糟的酸甜裹着桂花香，把先前积累的油腻感温柔化解。

坐在路边塑料凳上揉着吃撑的肚子，看梧桐叶的影子在早餐摊间流转。武汉的过早像一场流动的盛宴，从街头到巷尾，每个摊位都是千年码头文化的活态博物馆。那些被碳水炸弹轰炸的味蕾记忆里，藏着这座城市最生猛也最温柔的晨光。